近日，長租公寓“寓見”爆倉，引發(fā)了一系列事件。

曾經(jīng)的投資方雷軍，備受指責。

而寓見背后的資金方華瑞銀行，也深陷“維權之路”。

“華瑞銀行聲譽折損，相關的負責人也會被波及。”銀行資深人士趙峰稱，整個銀行業(yè)受此事觸動頗大，和助貸機構的合作，變得無比謹慎。

“我們銀行開始自查現(xiàn)在合作的助貸機構，暫緩一切合作。”某銀行北京分行的風控負責人稱。

寓見事件，正在成為銀行和助貸機構合作的分水嶺，銀行變得小心翼翼，助貸機構步步艱難……

01 寓見風暴

10月16日，上海寓見公寓傳出爆倉的消息，但誰都沒想到，這件事件將加深銀行和助貸機構的罅隙。

“華瑞銀行和寓見合作不深，但聲譽還是受到了影響，被媒體大量曝光。”華瑞銀行的一位員工透露。

也有不少銀行人士稱，這樣的惡性事件出現(xiàn)后，相應的負責人難逃“下臺”或“引咎辭職”的命運。

據(jù)悉，華瑞銀行只是寓見合作的資金方之一。 

不少租客透露，他們也從建行、浦發(fā)銀行辦理了分期。

也就是說，寓見波及的銀行，遠不止華瑞一家。

“從上周開始，寓見的事件就引發(fā)了銀行業(yè)的高度關注。我們特別開會討論了這起事件，高層指示，要警惕和助貸機構的合作。”趙峰稱。

已有銀行作出了反應：某銀行北京分行的風控負責人稱，他們把已合作的助貸機構都進行了一次“風險核查”，“在出最后的結果之前，所有的合作暫緩”。

不少銀行人士透露，寓見事件，可能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02 打回原形

2017年金融科技崛起之后，就和傳統(tǒng)金融機構形成了一個全新的模式——助貸。

這個模式是怎么運轉的？

金融科技公司給資金方提供獲客、風控，甚至催收，資金方只需要放款。

而前者可以收取一定的服務費，或者賺點息差。

比如一些銀行會和現(xiàn)金貸公司合作，現(xiàn)金貸利用APP去獲客，并進行整套風控，而銀行負責放款。

在早期，這個模式就演變得有點“畸形”。

金融科技公司為了拿到資金，都愿意“兜底”或“保底”。 

“而銀行，也開始犯懶，完全接受這種簡單粗暴的合作方式。”四大行之一的某銀行消費金融風控負責人和樹稱。

可是，很多金融科技公司根本沒有金融牌照，“只是一個工商注冊的科技公司，怎么能給金融兜底？”和樹稱，這樣的模式，風險極高。

這些高風險操作，很快也被監(jiān)管注意到。

去年12月1日，監(jiān)管發(fā)布《關于規(guī)范整頓“現(xiàn)金貸”業(yè)務的通知》，對助貸模式有了新的監(jiān)管標準。

在這個監(jiān)管文件之后，業(yè)內普遍覺得，監(jiān)管對于“助貸模式”并不看好。

據(jù)接近監(jiān)管層的知情人士透露，監(jiān)管并非不看好助貸，而是要求在這個模式上，加上兩層風險隔離。

首先，不允許銀行風控外包。 

“意思是說，銀行不能直接給助貸機構推過來的用戶放款，應該再進行一次風險過濾。”和樹稱。

第二點，就是不可兜底。

“需要引入擔保和保險這樣的第三方機構，這樣雖然會增加一些成本，但能再進行一次風險隔離。”和樹稱。

“而監(jiān)管層也認為，助貸是金融科技賦能傳統(tǒng)金融的最好的合作模式。”前述知情人士透露。

但監(jiān)管之后，很多銀行曲解了“上意”，覺得監(jiān)管是不鼓勵金融科技和銀行的合作。

所以，大量的銀行終止了和助貸機構的合作，特別是現(xiàn)金貸平臺。

兩者的蜜月期結束，進入了冷卻期。

03 合作遇阻

盡管雙方關系進入冷卻期，但依然有一些大膽的城商行、小銀行，繼續(xù)和助貸機構合作。

租房、教育、醫(yī)美這些知名的場景分期，因為有場景，甚至有資產(chǎn)，所以和資金方合作方面受到的影響，遠沒有現(xiàn)金貸大。

但此時，結束黃金發(fā)展期的金融科技平臺，開始出現(xiàn)洗牌。

裁員、倒閉、爆倉已經(jīng)不算行業(yè)的新鮮事，而危機進一步波及了合作的銀行。

相關律師事務所人士透露，今年他們經(jīng)手的助貸機構倒閉中，上億的機構就有五六家，“目前最大的一家機構，已經(jīng)明確損失了6億元。”

一家城商行的風控負責人陳珊透露，半年前，和他們合作的一家助貸機構倒閉，“留下的爛賬，現(xiàn)在都沒處理完”。

助貸機構的倒閉，對銀行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影響。

首先，就是資金受損。兜底模式尤其明顯。

“很多銀行就是相信金融科技公司的信譽，沒有對底層資產(chǎn)進行風控，一旦后者跑路，這些本該兜底的資金，就全部變成了壞賬。”和樹稱。

和樹還發(fā)現(xiàn)，很多助貸機構存在自融的問題。

他們在和銀行合作時，偽造借款人，直接將資金挪為己用。

一旦這樣的公司跑路，銀行的資金將直接損失。

陳珊就透露，上述事件給他們帶來了上億的壞賬。

第二點影響，就是后期的善后和催收。

在助貸業(yè)務過程中，銀行沒有直接跟借款客戶接觸，助貸機構的倒閉，必然會影響逾期貸款的催收。 

陳珊稱，這上億壞賬，已折磨她整整6個月。“催收的時候，我們連對方的電話都不知道，只知道姓名、身份證號和放款的銀行卡號。”

因為早期風控完全由助貸公司承包，他們甚至沒有留存完整的數(shù)據(jù)庫。

“等著對方把肉喂到嘴巴里，這就是懶惰的下場。”陳珊稱。

此外，在有消費場景的助貸業(yè)務中，對借款客戶的服務可能是后置的，比如教育分期、長租公寓。

而助貸機構倒閉后，就沒有人為借款客戶服務了，“在這種情況下，誰還會愿意還款？”

第三點影響，就是“人事”。

陳珊稱，這筆壞賬，直接讓銀行的一位副行長被“拿掉”。

當時負責這個項目的風控團隊，也全部被開。陳珊再來接任，處理這個燙手山芋。

“在銀行體系中，所有的事件都會找到一個責任人，然后讓他為這起事件負責。”陳珊稱，所以很多銀行領導保守，也是有原因的，不求出彩，但求無過。

助貸機構開始變得不那么靠譜之后，銀行對合作已開始遲疑。

而寓見爆倉事件，對銀行業(yè)更是觸動不小。

這將導致雙方合作越來越困難，兩者的關系，也從冷卻期，開始進入冷凍期。

因此行業(yè)才將其視為“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”。

04 標準提高

助貸機構的洗牌，是否會將風險大規(guī)模擴展到銀行？

和樹認為，也不會如此嚴重。

去年銀行放貸120萬億，其中和金融科技合作的助貸模式放款，“保守估計也就萬億”。

這其中，BAT這種頂級大機構占到了八成，剩下的二成才是小機構的。

也就是說，保守估計，也就2000億資金可能存在風險。 

這么小的體量，不會產(chǎn)生巨大的危機風暴，當然，也不能小覷小的風險。

金融常常就是多米諾骨牌游戲，風險的傳導性不可忽視。

“以后的合作，將越來越難，銀行的標準會越來越高。”趙峰稱。

多位銀行風控的負責人透露，他們最近都將“謹慎選擇助貸機構”。

目前，他們提供了三個挑選的標準。

首先，是看助貸機構的背景。

“最好是BAT等巨頭，最次也要是知名的金融科技公司。”和樹稱，股東背景也是他們重點考慮的，“看是否有兜底的能力”。

其次，是看合作伙伴。 

是否搞定過其他大銀行，是否有經(jīng)典的合作案例，包括合作案例的逾期數(shù)、催回率，都要核查。

最后一個標準，就是對底層資產(chǎn)的調研和風控能力。 

“平臺本身實力，是征信的一部分，但是，從來沒有大而不倒的神話，再好的平臺都可能出現(xiàn)風險，所以，根本上還是要看底層資產(chǎn)是否優(yōu)質。”和樹稱，這才是金融合作的核心。

而在合作模式上，銀行也會堅持“自己再進行一次風控”“不讓對方碰錢”等原則。

如此看來，金融科技未來的馬太效應，將非常明顯。

巨頭越發(fā)強大，小平臺生路全無。 

但和樹對此也比較樂觀，他認為，一些技術實力不太行的平臺，可以考慮只變成銀行的獲客渠道。

“銀行也會將一些服務外包，比如代發(fā)信用卡的渠道。”和樹稱。

小平臺需要找到自己的核心優(yōu)勢，然后專注做好。

一家公司只承擔一個非常細小的工種，也會活得不錯。

銀行和助貸機構的蜜月期已經(jīng)結束，那些野蠻的合作模式，已難以為繼。

銀行提高風控水平，深入調研，而助貸機構不去“碰錢”，專注技術。

金融正在進入一個“精密分工”的時代。

（應受訪者要求，文中部分人物為化名）

【來源：一本財經(jīng)         作者 ：零和、米格】